蛇哥是开网店做「代购」的,他说比起赚关税差价,假货当真货卖的利润,简直暴利。
化妆品本就是暴利行业,二次灌装简直跟抢钱无异。一瓶售价上千的护肤品,成本可能不到两块钱。
蛇哥用的都是原装瓶,从外观根本看不出来任何异样。
01
罗湖口岸直接和火车站相连。不论是深圳还是香港一侧的口岸,都有地铁通往,十分便捷。加之「罗湖站」下一站的上水,是一个品牌荟萃的商圈,那里就成了代购和水客们最爱往返的口岸之一。
因此罗湖的海关稽查尤为严格。
出境时,大陆一侧的检查倒十分松散,几乎没有任何人注意到我硕大的箱子和背包。到了香港一侧,却气压骤降。
从「无申报通道」走过时,一身绿皮带黑帽的阿 sir 负手而立,面无表情地盯着过关旅客,仿佛一尊门神。和他目光相触的一刹那,我的心头一颤,冷汗止不住地顺着后背流下去,赶忙移开视线,多一秒都不想与他对视。
也许是表情过于紧张,一行数人中,阿 sir 的目光只紧紧锁住我。
我的心头暗道不好,已经料到自己会被抽检,但还是抱着侥幸心理不住地祈祷,每迈一步都如负千斤。
一步、两步……和阿 sir 的距离越来越近,我心跳如雷。在开着空调的室内,紧张到汗流浃背的模样,任谁看,想必都十分可疑。
果不其然,在走到离阿 sir 三步之遥的地方,那双黑色的皮鞋微微向左前方迈了一步,「先生,例行检查。」
阿 sir 的广东话我听得似懂非懂,只木然地看向他手指的方向,心中暗叹,「这下完了。」那一瞬间,我无比后悔。这次为了 1000 港币,答应蛇哥给他带一箱洗脸仪过海关,沉甸甸的箱子,此刻几乎要将我拖入万丈深渊。
我刚准备迈开步子,谁知道,从右后方跑出一个穿蓝色运动衣的中年男子,他做出百米冲刺的样子往前俯冲。
海关稽查的目光瞬间都被他吸引,连声高呼:「站住,不要跑!
一时间,呼啦啦的几个稽查全都追了上去,不再有人关注我。
「天助我也!」
我赶忙趁乱拖着箱子混入人群,快步远离这是非之地。
那男子没跑几步就被按倒在地,像鲤鱼出水一般在地上扑腾,同时发出声嘶力竭的喊叫声:「放开我!暴力执法,我要投诉你!」
我不敢多看,只顾着尽快逃离这危险地带,听着身后男子一声声的叫骂声,心跳得飞快,仿佛地上被按住的是自己一般。
顺利过关后,我拖着那一箱洗脸仪,到了蛇哥的老窝。
没想到,不仅蛇哥在,蛇哥的儿子星仔也在。十五六岁的年纪,清清秀秀,高高瘦瘦,捧着一本书,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
见我到了,蛇哥举起一罐黑啤,脸颊微醺,一把拍掉了星仔手中的书,「看什么鬼东西,去,给叔叔把酒拿过去。」
我替星仔把书捡起来,一边接过蛇哥的黑啤,一边悄悄从背后将书还给星仔。
蛇哥见我猛干了一口,转怒为笑,「听说你今天出事了?」
我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蛇哥神秘而又悠远地看我一眼,「你真以为自己运气这么好啊。」
闻言,我猛然惊觉,「那个男的,是自己人?」
蛇哥在我肩膀上重重地拍了几下,「你第一次带货嘛,没经验,怕你出事喽。」
「那……他会不会有什么事。」
蛇哥不以为意地说:「放心,那是老江湖了。」
02
三轮酒下肚,蛇哥两颊飞红,说话也隐约有些大舌头。他伸出一只手指,不远不近地朝我指摘,「西北仔,是不是瞧不起我。」
我一愣,「说什么呢,蛇哥,怎么会。」
蛇哥打了个酒嗝,「我知道大家都瞧不起我们,倒水货的嘛,没文化又想捞快钱的懒鬼喽。」
蛇哥满不在乎地摊摊手,我和星仔尴尬地对视一眼,小伙子年纪不大,倒十分有眼色,拿起手中的书说:「我去厕所。」便径直走开,为酒后的父亲保留了最后一丝面子。
蛇哥虽然是父辈就来了香港,(难民潮时逃来的),家里能提供给他的教育环境也不过是清水湾乡村边上的一个乡野学校。
那里的生源和深圳的城乡结合部差不多,当时正值古惑仔风盛行,学生们不爱读书,更爱打架。上学的月份里,蛇哥的脸上能有一半的时间挂彩,身上遭到拳脚的伤更是数不胜数。
他一家兄弟四个,蛇哥排行老三,学业极差,连香港最普通的大学都考不上。父母也无心栽培,便早早让他放弃学业进了社会,由于身体颇壮实,他干脆被父亲安排进了工地讨生活。
香港的建筑工人虽然辛苦,却是实打实的高收入人群,比一般写字楼里的小白领赚的高出两三倍不止。
但工地的生活也委实辛苦,蛇哥虽然从小酷爱寻衅滋事,但到底没干过苦力活。香港的夏季又闷又热,烈日炙烤没出一个月,蛇哥便撑不住,辞职了。
蛇哥进的工地离口岸不远,彼时香港「免税港」的优势已初见端倪,大陆的游客颇爱带些 DV、数码相机回去,一部 SONY 的相机,价格能差出小一千来。
蛇哥家又有不少亲眷身在广东,在 iPhone 还没有风靡全球的年代,三不五时地就有亲朋好友托他从香港捎些吃穿用度过去。
至此,蛇哥敏锐地发现了这一商机,成了第一批水货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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